Babylove

Breakeven

作者：theshizniiit

翻译：srdxfy

第十九章

　　“你今天吃维生素了么？”艾格西大声问着，他将哈利留在餐桌边便晃进了厨房。
　　
　　哈利眨了眨眼，接着眯起眼好集中精神去思考。
　　
　　他……不是很确定。今天是几号？艾格西离开后究竟过了多久？
　　
　　他的沉默显然已经引起了年轻人的注意，因为当哈利尝试记起这一个该死的简单的事情，他的视线从一直检查桌面纹理的位置抬了起来，就看到年轻人斜靠在厨房门边，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哈利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挫败感取得了控制权，他让自己的目光重新指回桌上，因为他真的记不起来——
　　
　　哈利无声而颤抖地吸了口气，他决心要让自己保持镇定，不沮丧地尖叫、或者扔什么东西、或者他妈的把头发扯下来。
　　
　　世界被烤得咝咝作响，融化回黯淡的颜色，然后，仅仅一瞬间，哈利就从他的思绪中被拉了出来，当他感到一只温热的手将维生素按进他的掌心。这种温暖和触碰立刻让他安定下来，世界再度变得鲜活，而哈利尽力试着不做什么愚蠢的事比如亲吻对方，当艾格西跪在他的椅子旁，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轻轻将药片推进他手里，递给他一杯水，好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或者，也许哈利只是变得非常缺乏观察力。
　　
　　可能是后者。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你。”，服下药片。
　　
　　哈利喝了几口冰水，这似乎让他清醒了一点，说来也奇怪，因为他突然感到他饿了。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突兀和绝对，以至他一时被它惊呆了。就像一道闪电。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感受到任何事物穿透他心中积聚的困惑冷漠的阴霾。所以，多有意思。饥饿，恩……
　　
　　艾格西从桌子上拿走玻璃杯——在哈利摆放它的位置上，沿着杯壁滑落的冷凝水在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潮湿而形状完美的圆环——并且飞快地给了哈利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
　　
　　哈利不确定这是否让他感觉更好——或感觉到任何事，但是他欣赏这样的举止。他真的对此感激。他希望自己的眼神确实地反映了这点，因为他无法在自己身上找到微笑的能力，或是鼓起所有气力以某种方式回应。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情况就只是如此。
　　
　　而这正是问题所在，不是吗？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所有事物都有它的重要性。没有什么只是……就这样。它总意味着什么。每一件事都是。现在，没多少东西对他还有任何意义。
　　
　　一切就只是……如此。
　　
　　他不知道他脑子里翻转的那些想法还有没有一丁点合理性。他的意识在不停地兜圈和解体。
　　
　　艾格西直起身，停下来看着他，表情温柔，明亮的眼睛不断巡视着，好像他正试图牢记哈利的脸。所以年长的男人动了起来，因为他不会让艾格西委屈自己受这种自我折磨。他很清楚近来的自己并不能算一个令人愉快的观看对象。他还有一只眼睛，他不是完全瞎了。
　　
　　当艾格西满脸疑问地看着他走向厨房，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声：“做早餐。”
　　
　　但随后他站在厨房正中（我的上帝啊为什么他的厨房是黄色的？为什么他选了这个颜色？这是他选的么？老天，这颜色太亮了），完全不知道他想吃什么。他以前早餐都吃什么？他不记得了。人通常会吃什么？
　　
　　他的脑子只给他提供了一个‘茶’。
　　
　　茶他还是能泡的。而且即使他彻底搞砸，会受的苦最多也就是一处烫伤。或者五处。简单。
　　
　　泡茶。
　　
　　他能做这个。
　　
　　所以他做了。
　　
　　而之后，他不是一个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在厨房里悠闲地泡茶的人，他是一个例行程序；一个有序的过程；一系列按顺序排列到位的步骤好完成某项任务。
　　
　　1.走到炉灶边。
　　2.确保水壶里有水。
　　3.打开炉子。
　　4.把水壶放到炉子上。
　　5.找出茶杯。（不，不是那个橱柜。这个？不。这个？不。茶杯在哪？……哦这里。）
　　6.找出茶包。（不，那是调味品架。不，那是冰箱，见鬼的它们怎么会在那里？……流理台上？在流理台上。）
　　7.把茶包放进茶杯里。（他以前是这么做的么？或者他是把茶包放进水壶里？往茶杯里倒水的时候他会过滤茶叶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种不同的泡茶方法，基本上它只不过就是泡叶子的水而已。）
　　8.等水开。（盯着水壶直到水开。因为这种做法不是奇怪或者不健康的。你完全是神智清醒的，哈利·哈特。完全。）
　　9.倒水。
　　10.烫到自己。
　　11.表现得好像你没烫到自己。
　　12.无视那个年轻人关切的目光和不断凑过来查看的行为。
　　13.加牛奶。（他喝茶习惯加奶么？他不确定。）
　　14.加糖。（他喝茶习惯加糖么？他不记得了。）
　　15.变得有点沮丧。
　　16.别管什么糖或奶了。
　　17.讲真的，让它们见鬼去吧。
　　18.低头看茶杯。
　　19.意识到你一点也不想喝茶。
　　20.不管怎样喝掉它。
　　21.烫了自己。
　　
　　“我能帮你做早餐么？”艾格西问——面带微笑走到他跟前，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哈利转身看着他。他几乎忘了他在这。年轻人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哈利不禁想某种程度上对方和这间厨房明快的黄色十分相称。一个奇怪的想法，但不管怎样它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正如如今各种古怪的念头总是倾向于就这么蹦出来。
　　
　　“非常感谢，艾格西。”哈利听到自己小声说，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同意。他甚至并不是真的很饿。但是艾格西在他周围移动的方式仿佛有种魔力，——他保持着连续不断的评论和交谈——这使哈利参与到他身处的情境和空间中。他照着艾格西的要求去拿鸡蛋，看着炉灶上的培根和土豆以防它们烧焦。他递给年轻人碗、勺子和调料架上的东西。与艾格西一起做早餐的这三十分钟里他做的事情要比独自一人的一整个星期里做的都多。
　　
　　而且当他们互相交错走来走去摆放餐具，将勺子、刀、叉一一放在恰当的位置，他觉得自己稍微高兴了那么一点点。他还端了瓷碗和餐盘，尽管这让他有些紧张。
　　
　　他没失手掉下任何东西，没有东西破成碎片。天空并未轰然塌下。
　　
　　整段时间里艾格西都在说话，他推测年轻人清楚这样做能够舒缓紧张、抚慰人心，因为他一直不曾停止，减慢或停顿，然而当那些词句离开艾格西的嘴唇、蒸发在空气中，哈利死活也记不住一个字，但他还是一直听着。另一个既定程序。
　　
　　1.倾听。
　　2.微笑。
　　3.倾听。
　　4.倾听。
　　5.眨眼。
　　6.倾听。
　　7.眨眼。
　　8.微笑。
　　9.倾听。
　　10.眨眼。
　　11.微笑。
　　
　　而直到年轻人站起来开始收拾盘子，他才意识到艾格西一直在用声音分散他的注意力，让哈利吃掉了他为他做的所有食物。哈利呆愣地坐了几秒钟，在内心为年轻人的精明细心鼓掌，然后起身帮忙收拾。
　　
　　“不用，亲爱的。”艾格西说着，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走餐盘，“去坐下。我能搞定。”
　　
　　哈利张嘴想要反驳，然后呼了口气，决定不值得为这个争论。
　　
　　他噗通一声坐在沙发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噗通’了？绅士从不‘噗通’地坐下。），随即孩子气地对自己不满，重新站起来，然后像个成年人那样得体地坐下。
　　
　　看在老天的份上。
　　
　　哈利坐在那里，盯着空白的电视屏幕，直到他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鞭策他像正常人那样行动。他变成了另一个日常程序。
　　
　　1.找到遥控器。
　　2.寻找遥控器上的‘开机’按钮。
　　3.思考为什么你偏偏会买了这个遥控器，鉴于它的电源按钮是如此难找。
　　4.打开电视。
　　5.调低音量。
　　6.寻找‘频道增加’和‘频道减少’按钮。
　　7.看着遥控器。
　　8.仍在尝试找到这两个按钮。
　　9.再次，想知道为什么你当时买了这个遥控器。
　　10.找到了。
　　11.不停地调台。
　　12.认识到你不在乎。
　　13.随便看什么都行。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思考的？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以便记起该如何做这些事？或者如何表现？如何反应？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干什么他都需要一个固定的独白在他的脑子里不断数着一、二、三……？
　　
　　他突然想到也许他应该因此惊慌忧虑，可他又懒得为这个费心。只有他能在某种程度上做到同时想得太多又想得不够。
　　
　　哈利的眼睛盯着电视，意识却已经脱离了身体。直到他感到艾格西一只手臂环在他的肩头，轻轻将他拉过去靠着他，他才回过神来。慰藉好像渗过了层层迷雾，一丝细微的光亮穿透灰暗，哈利对此心存感激，并紧紧地抓住它。他闭上了眼，试着什么都不想。

       ~

       哈利被轻轻推醒，现实的感觉逐渐胜过昏沉的睡意，声音和气味进一步将他推向清醒，在他能够放松地长出一口气前，艾格西捋着搭在他额前的卷发，喃喃地柔声说："要不要泡个澡，嗯？"哈利眨着眼，头仍枕在艾格西的胸口，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起来。但是一个热水澡听起来非常诱人，所以他睡眼惺忪地点点头，让年轻人拉着他的手带他上楼。

       他不是很记得之后的过程，（失去时间感已经变得正常）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坐在宽大的浴缸里，温热、清香的洗澡水已经满到浴缸边缘，他的背正靠在艾格西的胸膛上，他并不惊讶。实际上他觉得……非常舒服。而且满足、安宁。还有其他一些他无法准确定位或命名的东西。

       哈利只知道他体会到的这种舒适增加了十倍，当他察觉水流的变化，然后感到艾格西的手穿过温暖、平稳、散发着香气的热水抚摸着他的腹部。这感觉非常好。

       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那种强迫症和循环的模式，至少现在是这样，所有哈利能真正感觉到的就只是他正置身于艾格西的怀抱中。

       这是一个特别令人愉快的转变，他不顾一切地希望它能持续下去。当艾格西亲吻着他的后脑勺，卷曲的发梢使两人都意识到现在哈利的头发已经变得潮湿，他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渴望更加强烈，然后艾格西说："你知道，一切都会没事的。"

       哈利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真的不能肯定。

       但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没想。这是个小小的奇迹，但他决定能得到什么就接受什么。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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